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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南非的俱乐部声音
南非的黄金和钻石遍布四处，但宝藏不止存在于地下。约翰内斯堡的俱乐部、德班的出租车以及开普敦的爵士酒吧... 早在半个世纪之前，这里的音乐场景就呈纷繁庞杂之状，而电子舞曲的到来更是说明了一点：那些崭新的变化，从来没有停止过。
十九世纪的淘金热吸引了欧洲和美洲络绎不绝的来客，在南非短暂停留，将金伯利矿坑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石送到海外其他地方。矿业不仅丰富了南非的经济，同时也带来了不少肤色不同的外来者，定居在各个大城市，跟随他们同来的是海洋对岸那些新鲜的音乐，无论是爵士、摇滚还是嘻哈。这些音乐加速着当地的音乐场景，而电子舞曲的到来则意味着这些积累的一次性释放。
I. 码头上的芝加哥唱片
1980 年代末大批来自芝加哥的 House 以及纽约的嘻哈唱片在约翰内斯堡的码头被运下船时，当地人并没有特别感到惊讶。当时城市里街头巷尾流行的依然是 Pacific Express 那些标志性的 Jazz-Funk 音乐，俱乐部则充斥着许多稍显过时的 Disco 曲目。
但是很快，嗅觉灵敏的 DJ 和唱片店老板就发现了新来的货有着许多不同寻常的特点。标着 “TRAX” 的那些唱片有着肥厚弹嫩的鼓组，而且循环个不停；另一些唱片则有着优雅的押韵，尽管它们诉说的故事和约翰内斯堡贫民窟别无二致。
尽管频繁的文化交流给南非带来了完善的唱片工业，但是一纸针对南非的贸易制裁禁令，阻断了 DJ 们频繁获取唱片的可能，他们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上做文章。没有人记得是谁先在俱乐部里把这些 45 转的唱片放成 33 转，但是它们对于约翰内斯堡的清凉夏天来得正好。
大家多半都会做出结论，“这肯定是某个坏小子做的”。
年轻人是当时的派对主力，他们多数无所事事，心里除了狂欢行程什么都没有。1996年，三个在学校里认识的半大孩子拿出了他们的第一张迷你专辑《Take It Eezy》，那些放慢的 House 和嘻哈音乐，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人们管这种音乐叫“Kwaito”。
《Take It Eezy》意味着 Kwaito 浪潮的开始。尽管南非的 Hip-Hop 音乐人 M'du 很早就在进行此类尝试，但是真正意义上的 Kwaito 是在《Take It Eezy》之后才成型。当时国内最大的唱片公司之一 BMG Records Africa 慧眼识金，将三个年轻人签成了组合 TKZEE，以更好的条件继续发展。
两年内连发三张专辑的辛勤工作最终为 TKZEE 换来了可观的商业成功，以及他们最好的专辑《Halloween》。刻意拉慢的 Garage House 式节拍意外地让人舒适，点缀的合成器声音则容易让人想起西海岸说唱那些经典的伴奏感觉，而各种有趣的非洲乐器运用更是一种明显的宣告：Kwaito 并不只是“南非的 Hip-Hop 音乐”。之后它就在当地流行起来，并成为了为数不多能占据俱乐部的本地音乐之一。
II.德班的出租车节奏
前面我们提到，Kwaito 并不是当地俱乐部唯一的声音。从开路先锋 KRAFTREAKTOR （没错这个名字是为了致敬 Kraftwerk ）在当地举办派对以来，Techno 进入南非已经接近三十年时间，它以绝对霸主的姿态占据着大部分的夜晚以及音乐节，成为所有唱片店必备的栏目之一。南非对 Techno 的接纳不只是基于文化土壤所作出的自发反应，这种音乐背后潜藏的巨大能量也是关键的因素，尤其是它与本地的元素结合之后。
贸易制裁为当地舞曲场景带来的另一个改变，是重制行为的广泛。DJ 和制作人们会把不同的歌曲拼凑在一起，用简陋的工具将它们制作成“全新”的曲目播放，或者是上传到 Facebook 一个叫做 Kasimp3 的盗版音乐小组上。老旧的 House 库存、本地产的 Kwaito 唱片和新晋的 Techno 都是他们的素材，涉及范围从流行歌到冷门尖货，全都被一网打尽。
Gqom 正是诞生于这些卧室制作人的研究里。它有着筒鼓的重节奏，以及贯穿的祖鲁吟唱。但最关键的，还是它的强力低音，和当地所有的音乐都不太相似，反而更像是英国的舶来品。事实上英国人也对它青睐有加，很快 Gqom 就被 Hyperdub 这样的厂牌引入伦敦当地派对了。
德班相比南非其他城市，显得更加混乱无序一些。他们称呼路上的出租车司机叫“Woza Taxi”，只因为这些家伙大摇大摆地驶过街头，摇开车窗，任由大音量的音乐和尾气一道泄出。但是对于新生的 Gqom 音乐来说，他们则是通向听众的最好方式。
除此之外，不少访谈还提到过 Gqom 是“许多高中孩子的爱好”，这其中包括 DJ Lag，Gqom 的先驱者之一。高中生 DJ 们将他们新鲜出炉的音乐带到派对上播放，也拓宽了它的传播路径。要是论起谁推广的功劳大，这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一定是最突出的。别忘了 Grime 中坚 Dizzee Rascal 拿下水星奖的那一年，他也才 18 岁。
在本土厂牌 Gqom Oh!、海外的 Goon Allstars Club 和 Hyperdub 推波助澜下，它早就成为了每个俱乐部里必备的音乐种类之一。而随着近年来多元性别和女性议题渐热，Gqom 更是当仁不让的发声方式之一。Jump Back Slash 在 2013 年对媒体抱怨过这种音乐在本土并不受到欢迎，但场景早已今非昔比。Gqom 是继 Kwaito 之后，南非诞生的另一个俱乐部奇迹。
III.“Cape Jam!”
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说 House 音乐是南非跳舞场景的主线之一。无论是 Kwaito 还是Gqom，都只是它在当地的衍生品而已。但是它们的缺点也显而易见，那就是太过于“跳舞”了。M'du 解释过 Kwaito 的含义，“人们用南非俚语来称呼这音乐，不过就是因为它很热很锤而已。”至于 Gqom 就更不用说了，它早就成了国际上最为抢手的前沿先锋货。但走出俱乐部外，实际上还有更多气质完全相左的宝藏等待发掘。
阳光普照是开普敦多数时间的真实写照，这种感觉也延续到了制作人 Kid Fonque 的音乐里。他用开普敦各地收集来的唱片塞满了自己的墙柜，然后小心地把那些带着浓厚爵士和灵歌气息的采样放进里，可能还会额外地添加朋友的演唱片段或者是窗外的鸟叫。听过他的歌之后，英国电子大拿 Atjazz 感到坐立难安的兴奋，立刻给 Kid Fonque 发送了一封热情洋溢的邮件，邀请他在自己的厂牌发行 —— 那些温暖清新的声音，简直是早年间英国疯狂的 Broken Beat 浪潮死灰复燃！两者都是立足于爵士的根基，同样自由，只是由于地缘和文化因素，产生了完全不一样的特质。
Gqom 的社区并不是完全太平的，制作人间相互贬踩的小道消息时常会四处流传。这也许和音乐本身的粗鲁有关，但更多的是因为社区的年轻。这种困扰在开普敦的 Broken Beat 小圈子并不存在。安安稳稳玩音乐似乎是他们最大的兴趣，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一众本地英雄里并不高调的原因。但这并不意味着社区一团死水。事实上，跨领域合作在这里非常常见，无论是歌手还是 Rapper，制作人还是 DJ，甚至是爵士乐手，任何一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位置。“开普敦总是混杂着各种惊喜。各个流派都有个中好手，这座城市的场景慷慨地馈赠了很多东西。” Kid Fonque 这样认为。
对于这个社区而言，“轻松”和“惬意”是更重要的事情。多数时间，这些音乐人更关注如何制造出真正能喘息的片段，而非再花精力，做激烈的音乐去争夺人们短暂的热情。在这个过程中给予他们灵感最多的莫过于南非深厚的爵士传统。当地的传统布鲁斯和南非民谣被淘金热带来的爵士拍打理顺，而多元化的人群和种族又添加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奇妙反应。从 The Jazz Epistles 到 Abdullah Ibrahim，这些爵士大师无意中为后世铺垫好了一条明朗的道路，能够直达俱乐部外的第三极，一个寂静安宁的无界花园内。
南非是个有魔力的地方。它时不时就会被一些新的音乐包裹，但推动这些变化产生的根基仍然在于当地鲜活的人群和无比的包容力。正是因为丰厚的文化积累，艺术家才有能力去推陈出新；也是因为文化对城市的正向影响，这些音乐才不会被时间淘汰。
撰文：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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